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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交替（第1页）
离开燕东前，陈闵明唯一不知道该如何告别的人，是他最爱的周小红。自己一度以为手里有钱可以给周小红提供更好的生活；可结果实际上却是，自己在遭难的时候，是周小红放下尊严去求人家高抬贵手放过自己。这种情形下，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周小红。陈闵明甚至觉得，再跟她有任何走得近一点的端倪，都会无端地拖累他。
那天在广府酒家肯签那个荒唐的《借款合同》，陈闵明唯一的条件就是，崔大有不可以再有任何为难周小红。无关利益，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甚至没有专门去致电询问崔大有的意思，史律师就痛快地替崔大有答应下来。陈闵明也相信，只要他一走，由他引起的是非也就该烟消云散了。
***
出乎陈闵明的意料，就在他快要离开市政府招待所的时候，那个每天在大堂最不起眼的保安小李却主动来找陈闵明给他送别。此刻，在陈闵明即将退掉的长包房里，小李捧着两袋实实在在风干榛蘑坐在房间里套了青灰色布罩的沙发上：“阿明哥，我从前台同事那里知道你要退房了，我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能送给你，这是我们家自己采自己晒的榛蘑，给你带走。”
陈闵明伸出双手把榛蘑接到了自己怀里：“小李，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专门来跟我告别。唉，我之前承诺给你的合资公司的职位，现在看来也泡汤了。连我自己都被赶出来了。对不起！”
李鸿鸣赶忙道：“阿明哥，你说啥呢！我现在又不是没有工作。阿明哥，人都有顺的时候和不顺的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陈闵明显然被小伙子真挚的劝慰感动了：“小李，谢谢你，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对我这么有信心。”
李鸿鸣说：“阿明哥，你一直都会是我的榜样！对了，你离开燕东以后，这边要是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你随时喊我，别跟我客气！”
陈闵明想了想，说：“可能到时候还真需要你的帮忙，我在这边早先注册的那个贸易公司，可能还会有一点往来信件文件之类的寄到招待所来，你到时帮我收好寄到我的新地址吧！等我到了上海安顿下来，就把新地址告诉你。”
李鸿鸣说：“没问题！阿明哥，你订票么？哪天走？到时我送送你吧！”
陈闵明说：“谢谢你小李，好意我心领了！票我还没订，可能等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再随时订随时走吧。”
李鸿鸣还是坚持要送陈闵明，最终被陈闵明用“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才哄得作罢。
***
几天后，陈闵明几乎是在刚把能带走的所有行李打包好进两个大行李箱后，就第一时间在市政府招待所前台退掉了长包房。然后，他直接拽着自己的那两个行李箱，径直走向了市政府招待所对面的燕东市火车站。他专门找了一个周小红出去跑业务的上午，前台的小姑娘们要送送他，冯雁也闻讯从餐厅匆匆赶到大堂要去送他，均被陈闵明婉言谢绝了。他孤身地离开了，一如五年前他孤身的来。陈闵明不愿让任何人送他，这样灰溜溜地离开燕东的样子，他不愿让任何人见到。
陈闵明刚坐上火车不久，列车都还没有开动，他的数字电话就响了起来。陈闵明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拨的，但他丝毫没有接听的打算，他不能接。又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声继续响起，坐在对面的乘客有点好奇地望向他。陈闵明干脆直接掏出手机，掀开后盖，把电池拔了出来。
陈闵明并没有直接去上海的宝山码头找姚镇海交接，而是先南下回了老家。他想好了，这个冬天，要先回家好好跟爸妈和弟弟过个年，然后趁着在家期间，用手里剩下的不多的现金，给爸妈盖个新房子。这本来是他当时手里一赚了钱就该做的事，那时却因为那些高来高去的不切实际的梦而耽误了。现在。陈闵明要弥补当时的这个错误。
***
很快，临近春节，整个燕东所有的酒店食肆早已张灯结彩。电视里播着省总工会来燕东走访困难企业、困难职工、和劳模的新闻的时候，崔大有正忙着用沈阳拉来的一车车年货笼络燕东各界精英。
崔大有也给我爸准备了一份，我爸找了个借口婉拒了他。崔大有倒也没有坚持，反正现在在燕东，有更多更重要的朋友等着他去结交。燕东市在春节前定下‘两快两好’的目标，崔大有因为北桥钢铁厂成了民营企业家典型，还上了电视，一下子成了企业界的名人，这无疑为他建立燕东的人脉关系网提供了更好的助力。。
与此同时，2月年前，市长去市轻工局、冶金机械局、建材局和化工局所属的十几户亏损和困难企业进行调查研究，指出要积极寻求出路，尽快摆脱困境。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崔大有现在就等着市里过来求他，求他收购这些濒临破产倒闭的企业。反正通过老爸再多拿点贷款也不是难事，用借来的钱钱生钱，用家里的关系抢到生意，崔大有本质上做的是无本的买卖。
1995年的两会，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新闻上而不是在现场看到那些代表。我妈方真真这个时候正在日本，我没有了无缘无故待在招待所玩的理由，自然也就没有收获人大代表们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水果零食和开会纪念品。我甚至好奇地在琢磨着，不知今年的代表们是否还是我认识的那些叔叔阿姨呢？毕竟每年两会，总有一些老面孔消失，一些新面孔加入，这种现象在市政府招待所，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确实有人离开，这次两会期间，陈闵明已经离开了燕东。
反倒是既非人大代表、也不是政协委员的崔大有，借着自己是招待所长包房住客的便利，在1995年的两会期间左右逢迎、广交朋友。旧的长包房客人黯然离开，新的长包房客人如鱼得水，一种奇妙的交替正在市政府招待所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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