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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放了心。为了表达自己并非不识好歹,他十分配合地先把那可乐喝下去小半,辣得直哈气,从喉咙眼到胃都是烫的,这才放下瓷盆抹了抹嘴,邀功般看向杨剪。
杨剪也没有急着坐下动筷子,忽地按住他的右肩膀,左手摸向李白的眼皮,“别动。”他轻声道,弯低腰,两人额头靠得很近,姜辣随着李白的呼吸在两人之间逸散,大约过了五秒,杨剪把人放开,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掉了根睫毛,要进眼里了。”他说。
李白呆呆看着他,嘴唇被烫红还没恢复常态,脸颊也红。姜的辣和热仍在他体内蒸腾。
“要还给你吗?”杨剪拿起他的右手摊平,把那根弯弯的眼睫放在冒汗的手心。李白垂眸瞧了瞧,好小的一根,绝不是他睫毛最长的状态,杨剪的眼睛真尖啊。也就在这时,门锁响动,大门被打开了,高跟鞋蹬蹬两声踩上那条青红白的河流。
“来客人了?”杨遇秋把细链挎包甩上沙发,笑眯眯走到两人跟前。
第6章单车变摩托
见两人愣着,她又笑眯眯地招呼:“先坐!”说罢把大衣搭在餐椅背上,然后就走去那间关门的屋子,把门合了合,还剩下一条半人宽的窄缝。
站在李白这个角度,能看见火烛映出的昏红打在墙上不甚明显地晃荡,还有虚虚的人影在移动,看那样子,像是杨遇秋正在侍弄那神龛。
而杨剪对此显然习以为常,默默就近坐下,把啤酒瓶咬开,就着瓶嘴喝了两口。留给李白的是那张搭了大衣的椅子,身后飘来阵阵花香,应该是香水。这让他坐也不敢靠上椅背,小心挺着腰杆,保持着一定距离,他问杨剪:“饭我煮了挺多,要不要给姐姐拿一副碗筷?”
“她晚上节食减肥。”杨剪给自己盛汤。
“哦。”李白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又忍不住回头去瞧,正瞧见杨遇秋推门而出,又把那扇神秘木门一关,走到餐桌前。
她立在李白身侧,一手扶住他椅背的尖角,那股香味顿时更浓了,还混了些香烛的焚烧味儿,一双桃花眼里透出亮晶晶的惊喜,“菜是你烧的?杨剪第一次带大学同学过来,冰箱里好像还有水果,我去洗点,你们别拘束好好吃哈。”
李白见对面那位没有帮忙介绍的意思,似乎,最近也没在杨遇秋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出现,只得自报家门:“那个……姐姐,我不是同学,”他又把碗放下了,抬脸望着杨遇秋那双弯弯的笑眼,“以前村里那个李白,你还记得吗?”
杨遇秋眨了眨眼,深橘色眼影跟着微闪,笑意还没散在嘴角,她就反应了过来,“小白!”她叫得挺热络,还摸了摸李白的头顶,“记得,当然记得,我俩还商量着哪天回去找你呢!多少年没见啦,长多高了?”
对前一句话,李白深表怀疑。
但他还是冲杨遇秋笑了,乖乖站起来,让杨遇秋给自己比身高,“我去北大找哥哥,还真找到了,前两年我——”
他把最近几年所发生的简单说了说,对此杨遇秋表达出了不小的兴趣,杨剪虽不插话,但走去了自己的卧室,把写字台前的椅子搬来给她坐。杨遇秋果然不动筷子,洗了一盒快要蔫吧的小西红柿,她也只吃了三四颗。
似乎触动不小,她红着眼角问李白:“工作先不要紧,最近住在哪边?有地方去吗?”
李白咽下嘴里那口土豆丝,道:“在石景山那边,房租一个月一百。”
“那还好,”杨遇秋松了口气,“正好杨剪也放假了,明天带我们过去参观参观。”
“没什么好看的,就我自己住的小单间,”李白干笑了一下,“旁边就是首钢的工厂,每天冒烟黑咕隆咚,交通也不是很方便。”
“打出租去嘛,姐姐请客,”杨遇秋从一只鲜红的烟盒里抖出支细烟,用眼神问李白,见他摇头表示不介意,她才点燃一支缓慢地抽,把烧黑的火柴头捏成了粉,“马上小年了,你那些打工也都停了吧?”她又问杨剪。
“我无所谓啊,”杨剪道,“就是姐,人家不好意思你还非要过去,有点霸道吧。”
杨遇秋在桌下踩他拖鞋:“嘿,一个多月没见了上来又跟我顶嘴。”
“实话实说。”杨剪耸肩。
杨遇秋没再坚持,拿汤勺搅了搅鸡汤,帮两人把肉都翻上来,静了一会儿,她又道:“石景山那边做美发赚不到几个钱的,就像你说的,周围不是工厂就是郊区,交通也不好,人家也不讲究,工人什么的,自己买个剃刀就解决了,谁还会跑理发店里做发型染颜色呀?你找到工作也没得可赚。要我说你还是搬到这边来住,白领啊学生啊都很多,环境肯定也比那边舒服,你小小一个,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
李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邀请自己同住?睡在沙发上吗?如果可以的话,要他付房租并且负责打扫卫生他也愿意。他悄悄看了看杨剪,可杨剪只是照常喝酒,从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态度。
仔细考虑了一番,在饭碗见底时,李白吃干净最后几粒米饭,放下筷子微转过身,对着杨遇秋正襟危坐:“我觉得还是算了,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想自己试试,看不靠别人能走到哪一步,”说着,他又揉了揉脸颊笑得挺纯,“再说我还图便宜一租就是半年,退租要交违约金呢。”
“哎呀,你就是从小没人疼,把自己养得太独了,”杨遇秋叹气,眉眼温柔地弯着,“也行,春节总要一块过吧?在这边多待几天,每年杨剪放假在家时间长了就是跟成天跟我吵架,越长大越刺儿头,这回有弟弟在,看他还欺不欺负我。”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杨剪撑着下巴微笑,“到时候谁才是需要声援的那个一看就懂。”
他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似乎也的确很有道理,至少在李白看来,饭后被要求清洗所有过挖瓢盆外加擦桌子拖厨房的是真正的被压迫者。而在杨剪哼着歌辛勤劳动的同时,李白又被杨遇秋拉到沙发上叙旧,渐渐地,他们聊到曾经的村庄,还有留在村庄里的父亲。
“不知道,”李白简单地说,“我没再回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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