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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锐瞪了马青好半天还是照著马青的吩咐写下了:马青永远是马晨的父亲,肖锐永远不能从马青这里把马晨要回来字据。他实在不知道这看著好笑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能具有什麽样的法律效力,又能给马青多大的一颗定心丸。
肖锐怎麽想,马青才不在乎,马青在乎的是肖锐白纸黑字的签名,能有多大用,他也不知道,至少比他张著嘴说出来有用多了。
马青拿著那张肖锐签了名的纸条看了两遍後一屁股坐回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个下午他都快吓死了,接了马晨就开始收拾东西,连往哪里跑都想好了,最南边,广东或云南,可看到马晨一直紧张地跟著他,手里拿著这个玩具又抱著那个玩具,嘴里还不停地问他‘爸爸,我们要去哪里?旅游吗?外婆也去吗?玩具也带去吗?什麽时候回来?’他就不想跑了。马晨才不到四岁,如果以後一直让马晨跟著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没问题,马晨肯定不行。
可如果没有马晨,这日子该怎麽过,他真的想都不能想。
马青正翻著那张纸突然又想到什麽大事,一下跳起来,“要不,咱们去做一个公证,对公证,刚才怎麽没想到呢,那个应该能用处。”
肖锐彻底无语了,“随你吧,你想怎麽来都行,你要真的不放心,我帮你找个律师,问问律师这种事怎麽做最合理也最有效,行吗?”
马青眼睛亮了,在房子里转了几圈,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叠了起起来,刚叠完一件又放下了,“我会考虑换个房子,这房子是有点太差了,你放心,马晨跟著我我不会让他受苦的。”
肖锐站在旁边看了半晌慢慢走过去在马青身边蹲下来,看著马青一幅如重释负好像什麽问题都解决尽了的模样突然觉得很无力。马青把全部的心思扑马晨身上,要不是肖瑾出了这档子事,要回马晨那还不迟早的事,给别人管儿子还落不到手里,这三年他马青还不知道是怎麽样天天煎熬著呢!
“马青。”肖锐干咳了一下,见马青又开始叠衣服,又凑近了一点突然抓住了马青的手。
“你想干嘛?”马青一下蹦起来了,一抬手就把肖锐推地上了。
“对不起,马青,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说——。”
马青不等肖锐说完就转过头来狠狠地斜了肖锐一眼,“对不起什麽?你没什麽对不起我的,真有,对不起你早说过了好几遍了,行了,咱们的事解决完了,你哪来的就哪去吧,我得收拾房子了。”
肖锐没走慢慢挨著沙发坐在地上,低了头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刚想点,想了想,又抬起头看看马青,“我能在这抽烟吗?”
“不能。”马青回答的很干脆。
肖锐收起了烟盒,抖著手绞著指头,一肚子的东西挤在嗓子眼了就是倒不出来。不是不想倒,而是不配倒。
“那我能跟你说说话吗?”肖锐整个人真的被抽空了,想找个地方靠靠,一个肩膀不宽不厚温暖的肩膀,就像当年一样。
“不能。”
“那还有吃的吗?”
“没有。”
肖锐看著已经冲过来又准备把他往外推的马青,猛的抓住了马青的手腕狠狠的一拉,马青没提防一下栽了下来。
“你他妈的干什麽?”马青手忙脚乱撑著沙发站起来,就想冲著肖锐挥巴掌,可手腕牢牢地握在肖锐手里怎麽也挣不脱。
“你能拉我一把吗?”
“不能,满意了,称心了,什麽都不能!”
肖锐的视线慢慢从马青脸上滑下来,落在马青那支细瘦的手上,马青手掌中间有两条突兀难看长长白白的印子。
肖锐知道那是什麽了,他曾亲眼见著这个部位扎著花瓶的碎片往外涌著血。
呼吸一瞬间被堵住了,肖锐松了马青的手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口跑去,拉开了门又停下了,“马青,你知不知道今天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意味著什麽?”
没等到马青的声音,肖锐拉开门就冲出去了。
下了楼,站在楼下看著黑蒙蒙的天,肖锐好半天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快速走出马青的小区,然後迈开长腿拼命地在街上奔跑起来。
街道上人少车多,肖锐跑的飞快,脚底下撞了什麽腿碰了什麽他也顾不了了,他就是知道自己没法停下来。他的两条腿越来越重,气越来越粗不够用了,身上的外套脱了,毛衣脱了,可肖锐停不下来,也没法停下来。今天被他死死拽住裹著自己那颗侥幸、软弱、不敢面对结果的外壳终於被狠狠地揭了下来,马青没有给他任何还可以苟且心安的机会,马青用他的凌空一越把自己狠狠的摔在他的脚下。
马青倒是升天了,而自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肖锐不清楚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长时间,也许几千米,也许十几公里,他知道他跑的快断气了,可他停不下来,停下来就会有一大堆东西跑过来压著他的胸腔,挤著他肺叶,连同那些微小的细胞也不放过,它们合起夥来把他扯碎了,撕烂了。
挣扎著跑进自己曾经和马青同住的小区,肖锐已经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艰难地抓著扶梯慢慢蹭上楼,开了门,躺在他曾经和马青翻云覆雨无数次的大床上,肖锐的大脑像是停顿了似的,什麽都想不起来,好的,坏的、不好不坏的全结成一块混一堆了。
肖锐这几天上班都不在状态。全幅武装地坐在流式细胞仪前面,肖锐好几次差点把工序倒错,还差点忘了加去离子水,听到旁边助手第三次提醒,肖锐不好意思地把位置让给助手,“你先来吧,昨晚没睡好,别让我一个疏忽把事给弄砸了。”出了试验室,到楼道口吸了根烟,他还是没法把心定下来。
该怎麽做,到底该怎麽做才更保险。这几天肖锐翻来覆去快把这事想穿了也没想明白,所谓的万全之策似乎就不怎麽眷顾他。母亲能接受多少,能不能再次经受得起打击,如果不同意对马青又会有什麽影响。马青又会怎麽做,又该如何把马青已经冷冻起来的感情再次激活,自己还有没有希望。这不同於手里的试验,什麽病毒,什麽分子,粒子,再微小放大了也有清晰的脉络,可马青身上的壳已经厚的穿不透了。
那天晚上马青那种无力又拼命维护的样子让肖锐太难受了。他知道当年马青跟自己生活的那一年大部分时间就是这种状态,心悬著,始终放不下来,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一个什麽样的结果。没想到现在马青还得这样过日子。
到底该怎麽做,怎麽样对马青才是最好的才能让他不受一点点伤?肖锐脑子全乱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午饭,肖锐小睡了一会儿,再进试验室脑袋清醒了不少,看著电脑上成串的数据,肖锐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把注意力偏到马青身上。他这个试验做了快两周了,再出不来东西,难看是小事,耽误了所里的进程可就算工作失误了,再怎麽说他也是背了好多头衔又扛著那麽多的荣誉坐上这个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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