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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第1页）

第二天，佟钰还在熟睡，忽被一阵咕咕咕的声响惊醒，抬头一看，一只松鸡正落在松枝上叫呢。佟钰悄悄摸出一粒松籽，瞄得准了，曲指弹出，扑地弹个正着，那松鸡身子一张，掉落下来。佟钰一声欢呼，翻身爬起，捡起松鸡，生火、褪毛、架柴、烧烤，这些事佟钰早就做惯了，不一刻即准备妥当。一时，香气四溢，佟钰先大大地吞落两口馋涎，然后手撕口咬，狼吞虎咽地吃将起来。眨眼功夫，一只松鸡吃了个干净，拍拍肚皮满意道：“这下肚肚不会再叫了。”

吃过松鸡，佟钰又进到洞内。此刻，雪洞的洞口经他连番钻进钻出雪粉剥落扩大了许多，挺直身子就能进出。在路过“船娘屙屎”时，佟钰顺便瞥了一眼，见它已融化得面目全非，不由惕然生警：我得赶紧了，不然，吹进洞里的风将所有冰船娘子都融化掉，可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过了“织锦天孙”径直向前，这次的冰阶却是掉头向下，进入一个冰坑。冰坑里也不仅一尊冰船娘，而是四尊。

四尊冰船娘各具姿态，但都面目喜乐，衣袂飘拂。“这是‘桃园仙子’。”佟钰只瞧了一眼，便立下品评。他点燃松枝依此照看一遍，未见七彩流光，心下就有了几分防备，怕是又要出古怪了？返回头重新再看，果然，古怪来了！只见四个“桃园仙子”的肩、胯、肘、膝、腕、踝等各处骨骼关节，全都不依常理地反转扭曲过去。咦，这可实在是古怪了，这么个扭法，还不把胳膊腿扭得断断的？

佟钰情知如此摆布其中必有原由，便不忙着照式学招，而是伏下身，逐个“桃园仙子”去瞧。这一瞧，却也让他瞧出了门道。原来各位“仙子”衣袂带风之处，也正是使力之所在。依照衣带飘逸的纹路所示，可以清楚看出使力的方向，劲力的大小，以及着力的部位。但令人费解的是，这四尊“桃园仙子”所演示的各种招式，其实合起来就是一式。佟钰以为看错了，从头再看一遍，凿然无误，的的确确就是一式。没想到看似繁复无比的招式，贯连起来，竟然如此简单。

这些招式佟钰已记得熟络，当下将呼吸调匀，身形一抖，只听喀喀咔咔一阵暴响，全身骨髂关节像被一只大手揉捏调理了一番，顿觉异常灵活，手臂和腿似乎也长长了几分。微一扭动，手臂咔地转到了另一侧。佟钰担心会对自身有什么害处，可活动几下，一如往昔，并无异样。而且，原本后背等够不着的地方，现下可以轻松够到。

“呵呵，这倒不错，以后背上痒痒，不用求人帮忙挠了。”佟钰放了心。

没想到这一关过得如此顺畅，但愿后面也顺顺当当。佟钰将身一纵，轻轻巧巧跃出冰坑。可来到下一关一瞧，脑袋忽悠一下，涨大得如同巴斗一般。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冰坑，坑中雾霭浮动，影影绰绰，竟不下百尊冰人！有的做武士打扮，扎巾箭袖，紧束利落；有的打着赤膊；有的干脆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佟钰不禁有些畏难：这么多冰人，一式一式地学下去，那得学到猴年马月啊？而且还都是些粗糙汉子，哪有船娘那般婀娜多姿，瞧着都没兴头。然则不学又脱不了困！没奈何，只得强打精神学下去。好在洞外松树上松籽极多，一时倒不愁饿肚皮。

佟钰跃入坑中，就近看去，这些冰人虽然各具形态，但大都伸拳拽腿做搏击之状。裸露的肌肤也都筋脉凸起，看上去劲力十足。

佟钰听人说过，舞队中也有武士舞的，想必这就是了。不过他对男人舞队不大喜欢，也从没有去瞧过。这时见了这许多冰人，遂用戏文各依形态取了名号以便记忆。他看过的戏文多，名号随口拈来，毫不费力。瞧见弯腰曲背的，就叫“龟背儿”；两臂平展的，就叫“燕翅儿”；面目可憎的，叫“提刀鲍老”、“踢灯鲍老”；诙谐些的，叫“乔亲事”、“乔婆惜”；还有“打醮鬼”、“扑旗子”、“五郎看本”，不一而足。见到名号与人物十分贴切，便会心地呵呵一笑，颇为自得其乐。

自此，佟钰专心在这些冰人身上，除了吃睡心无旁骛，浑忘了黑天白昼。不知过了多少时日，这一天，终于来到最后一尊冰人跟前。这尊冰人佟钰叫他“乔亲家”，皆因他与戏文里代儿出庄迎亲的乔老庄主一模一样，也是裂嘴嘻笑，满面欢愉神色。只是戏文里的乔老庄主迎亲时两手大匣小匣提满物事，而眼前这位“乔亲家”，一手空握，一手虚抚，似是持着什么东西，可手里什么也没有。佟钰心道：这位乔老庄主算盘打得精，迎亲不带彩礼，握着两把空人情，那意思是不破外财喽。这也对，娶进门就是一家人，一家窝子里头，还闹什么客套虚文？

佟钰绕着“乔亲家”转了两圈，没见有什么特异之处，便学着他样，也一手空握，一手虚持，嘻然而乐。立时，就觉丹田深处升腾起一股热息。起初，这股热息如一眼泉，汩汩泊泊，涓涓细流。继而这细流涨大起来，如山涧小溪，缓缓流走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待运行一个周天，小溪已如江河奔涌，霎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力道澎然而至，如山洪喷发、如川流横溢、如汪洋姿肆、如潮浪滔天……佟钰再难抑勒，就觉不动一动，不尽情发泄一番，便大不适意。顿时，百余尊冰人所载各种招式纷至沓来，充盈于脑际。当下踏定“禹王步法”，随手挥出，舞之蹈之，乐陶陶，如醉如痴；喜滋滋，浑然忘我。舞到酣处，进步拧身，旋转着飞身纵起，一投手，使出一招“龙梭渡客”，通地发出一声大响。

佟钰落地站稳，惊诧何来那声大响？见眼前是一面石壁，石壁上附着坚冰，坚冰处出现一个大坑，而自己手中握着一样软塌塌的东西。举起一看，却是那幅红绫！

正自纳闷，猛听有人大声喝道：“小畜生，你毁了我的宝贝，我……我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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