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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乍见这黑衣女子尊容,不禁吓了一跳,心叫:“怎么是她?”此女子容颜俏丽,不是那木婉清是谁?这时四目相对,她倒也踌躇起来,微一扭捏,举袖细擦腮边几滴清泪,展颜道:“萧郎,多日不见,近来可快活么?”说着奔将过去,投进他怀里,双手轻轻搂着他的脖子,戏谑着他鬓边的长发,神态甚为亲昵,脸上流露的全是欢喜之色,撒娇道:“见着你真好!”
这梁萧猛的一阵鸡皮疙瘩渐起,没情趣的推开了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沉吟半响,才怪道:“没烧啊,那发甚么神经?”木婉清小唇微咬,气嘟嘟的道:“人家好意来看你,你居然说我生病,你这人,还有没有良心?”梁萧笑道:“良心?它值几个铜板?”
木婉清气极,顿足道:“你!”梁萧道:“甚么你啊我的,爷爷我有名字,好不好?”木婉清罢罢手,点了点头,然后吸了口气,微笑道:“好,我不跟你吵。我娘说,对男人不能用说的。”梁萧微觉诧异,随口问:“不用说,那用甚么?”木婉清一脸诡异,突然娇咤一声,喝道:“用打的。”
不容分说,呼的一掌,便望梁萧门面劈去,二人距离颇近,木婉清又是个急性,说打便打,一点先兆也无,眼见掌力即到,以梁萧目前的功力而言,他自可轻易避开,但他念头一想:“这丫头今天吃错了甚么药,要如此对我?倘若我强行躲闪,依她性情,决计不饶。”当即身子立在原地不动,将眼紧紧合上,他却要看看,这妞儿是否当真舍得打他。
那木婉清掌劈到一半,忽见梁萧屹立原地,不为其所动,她愣了一愣,又见他脸上隐露孤傲之态,心中十分作恼,暗恨:“哼,别以为姑娘我不敢打你。”当下改劈为打,狠狠的扇了他一大巴掌。拍的一下,清脆响亮,入肉登见指痕,惊的朱褚二人眼睛发亮,哥俩又对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梁萧捂着脸颊,气道:“你这女人,当真下得去手。凶巴巴的,谁敢要?”木婉清心如刀割,情知理亏,但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一厢牵肠挂肚,不由得怀思落泪,终于柔情战胜了理智,顾不得有多少委屈,急抢上去,手心贴着他的手背,黯然一闭眼,淌下两行清泪来,一会睁眼,柔声道:“萧郎,我,我把你打疼了吧,都怪我不好……”
不待她说完,半空中突然飘出一人,听他喝一声:“当然怪你不好!”脚跟方落地,就转向四众,你看他怎生打扮:白牙细嘴,淡眉俊眼,头上歪顶破皮帽,身穿乞儿邋遢衫。往那这么一站,俨然一个乞儿郎,其实不然。
梁萧见了此人,猛的推开怀中的木婉清,跑到那人跟前,兴奋道:“小兄弟,是你啊!破庙一别,真让我挂念的紧。是了,这些日子,你流落到了哪?”梁萧初见他时,此人衣衫褴褛,这时再见,还亦如此,故而话语中用了“流落”二字。不错,这人正是云镜。
那天,在破庙中,匆匆与梁萧一聚,见他离开,他尾随相追。轻功自不及梁萧的“凌波微步”高明,追出二十余里地,仍追不上梁萧,狠狠顿足,恼羞不已。后来听说梁萧在聚贤庄出现,便兴忙忙赶去,不想人去楼空,英雄宴已散,他不知梁萧就在庄内昏睡了七天七夜,悻悻然离去。在嵩山等地游荡了数日,偶然一个机会,见到梁萧被八个人追杀,他本欲出手相助,在几日细觑下来,惊觉梁萧武功之高之奇,实出他意料。可笑梁萧明明可以把那八人轻易杀死,他却像抓迷藏一样跟他们玩耍,这一点,倒想不透,后来便一直跟踪他了解真相。
眼下见他关心切切,并非作假,不免脸色微红,腼腆道:“真的吗?大哥,原来你一直在想念我。正好,我也一直在想念你耶!”梁萧道:“真的,我非常想念你,想念你的烧鸡,香喷喷的味道。”说着砸吧砸吧口水。云镜好一阵失望,叹道:“呀哟,原来大哥你想念的是我偷的鸡呀!”
对于他承认那天的鸡是他偷来,梁萧一点也不感得奇怪,反而觉得微微莞尔,总感觉这小子处处透着古怪,然而又有那么一丁点的洒脱,好像和他差不多吧,也许这就是异国故知也不一定。见他脸绽不愉之色,当下笑道:“大哥逗你呢,若不是你救了我,梁萧焉还有命在。兄弟活命之恩,我自当铭记五内。”说着深深一揖。
云镜道:“你记得便好,我深怕你忘了。但如此重礼,云某消受不起。”当即轻轻一跳,便即避开。
木婉清眼见二人尽唠一些不着边际的嗑,甚觉无味,恼恨这云锦破坏她和梁萧的甜蜜,抹干泪痕,狠狠登视了他一眼,上前扯过梁萧衣角,说道:“萧郎,这人那么脏,咱不理他,说说我们的事儿吧?走,湖边去聊聊!”硬拉梁萧前去。
不待梁萧作答,那云镜怒骂一声,气道:“你敢嫌我脏?”木婉清依稀拉扯梁萧,边走边说道:“你怎么咒我?不消我说,你自己站湖边照照,瞧脏是不脏。”她口中说话,步子却不歇停,待她这几句话完,二人已然行出老远。
说也奇怪,那梁萧居然不开言,却把个云镜气的险些炸了肺腑,还道他存心护定了这个女人,不觉浑身是火药,烧谁谁倒霉,冷冷的道:“我是跟大哥叙旧,谁来跟下贱女人说话,没的玷辱了自己身份。”蓦地里当当两声响,木婉清双刀齐出,快如飘风般近前,向他急砍两刀。这‘十字斫’是秦红棉成名绝技,她教给了女儿,木婉清虽然火候不够,但使将出来也极有威力,云镜自衣带上抽出一物,原是一柄软剑,及时格开双刀,身形转处,剑尖点向她后心。
梁萧好不着恼,一个是于己情感纠缠不清的女子,一个是不久前于己有恩的小兄弟。他对木婉清因怜生惜,对云镜却也是活恩难报,本来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一动上手便是生死相搏的招数,不论是谁受伤,他都于心不忍,喝道:“且慢动手!”斜身欺近,掏出短笛,要格开两人兵刃。
朱丹臣和褚万里跟随段正淳日久,这种阵仗也见过不少,但像梁萧今天这种,却是少见,居然有一男一女为了跟他叙旧,而大大出手。这种见闻,恐怕传遍整个武林,也没一人肯信。若不是今儿个他俩亲见,就算那人在他们面前磨破嘴皮子,也是大大的不信。
褚万里叫道:“梁公子,可否需要我哥儿俩效劳哪?”表面上说是帮忙,语音中不免带有几分幸灾乐祸之意。以前他多番遭梁萧戏辱,早就牢记在心,只是自己武功不及他,没法报仇。今番有热闹可瞧,他怎肯放过,激激梁萧这小子也是好的。
他的算盘,梁萧岂有不知,当下笑道:“些许小事,不牢傅大哥费心,兄弟自理会得。”短笛挺出,弹开木婉清的双刀,顺势从云镜的软剑面上掠下,直削他手指。这一招弹、掠、削三式一气呵成,中间直无半分变招痕迹可寻,而且是以笛待剑施展,若是真剑那又另当别论,这还是梁萧手下留情,才用的三分内力。
云镜一惊:“大哥这笛剑使得好生利落。”登时恼羞成怒,暗恨:“哼,梁萧,你不要我也就罢了,偏偏和这种女子勾三搭四。你道你是皇帝老子,好,我诸葛静云才不稀罕!”剑尖一转,横开笛尾,使招“荆柯刺秦”刺向他的心口,暗道:“我却要瞧瞧,你的良心值几个铜板。”梁萧短笛一抖,后发先至,侧身向他‘缺盆穴’点去。笛尾伸到离他身子尺许之处便即停住,不住颤动,盼他能抽回长剑,就此作罢。
蓦地里嗤嗤嗤连响,木婉清接连射出三枝毒箭。她这短箭,梁萧曾数次见她势发,心知每一枝上必喂有剧毒,而且都是见血封喉那种,这要是在云镜那身上、手上,或是脚上,随便划伤那么一下,性命定然堪忧。只见三枝箭分射上中下三个方位,教对方绝难闪避。梁萧不顾他是否当真要挖出自己的良心,当下撩转笛身,格开上中两枝毒箭,下方那枝,却无暇顾及,自袖底穿过。
云镜纵身高跃,那短箭从他脚底飞过。不料她身子尚在半空,又有三枝箭射来,第一枝射她小腹,第二枝射向她双足之间,第三枝却是对准了她足底。其时云镜无法再向上跃进,身子落下来时。三枝箭正好射中她头、胸、腹三处,实是毒辣之极。
梁萧心中一凛:“她连续箭发,只待小兄弟力弱,那便无可闪避。这女人,果然够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何必呢?唉,小兄弟都是累我之故。”想到这时,灵台忽动,倏尔将短笛插回腰身,长袖一挥出,袖力中挟着柔和内力,跟着身子前奔,便此卷住了三枝短箭,借势向前高跃出,扑通一声,掉入了湖中。他落水时故意叫了声“啊哟!”却真像被箭射中,失足跌落水之状。他希望能凭此制住形势,落入湖中之后,即闭住气,不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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